老子的學習觀不容曲解
劉光賢
摘 要:老子的名言“為學日益,為道日損”體現(xiàn)了老子反對積累提倡概括的學習觀,但它遭到了古往今來學者們的各種誤解,乃至嚴重曲解。糾正這些誤讀,消除這些曲解,還其本來面目,對于提高當今人們的學習質(zhì)量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為學日益;為道日損;學習觀
在《老子》一書中,我們看到了對“道”這一概念的界定,也看到了對道的價值的反復申說,但對如何達到道的層次這樣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卻只講了“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這幾句話,而其中最為關鍵的第一句“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歷來又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而且大部分的解釋離文本相去甚遠,于是老子的學習觀也就遭到了被曲解的命運,或者說正是由于一些人對老子的學習觀缺乏了解,才將“為學日益,為道日損”這句本來并不艱深的話搞得復雜化,使人如墜五里霧中了。現(xiàn)在,是讓我們探幽發(fā)微,來欣賞這久已深埋于地下的千年瑰寶之奇光異彩的時候了! 讓我們先來看一下古往今來學者們對于這句話的幾種有代表性的理解:西漢河上公的《老子注》卷下對“為學日益”的解釋是:“學謂政教禮樂之學也。日益者,情欲文飾日以益多。”對“為道日損”的解釋是:“道謂自然之道也。日損者,情欲文飾日以消損。”他首先把“學”限定為對政教禮樂這些方面的修習,認為在老子所處的時代,這些方面的學習功利性越來越強,越來越虛浮,而要改變這種狀況,就必須明道,明道的辦法就是讓私欲和虛浮的作風日漸減少;三國時期王弼的《老子注》下篇將“為學日益”籠統(tǒng)地解釋為“務欲進其所能,益其所習”,而將“為道日損”簡單地解釋為“務欲反虛無也。”在他看來,“為學”和“為道”都是必要的,只是層次不同罷了;宋代李綱在《梁溪集?學箴》中說:“益為損資,學為道本。未嘗務學,何以絕為?赤子匍匐,乃能奔馳。名以告子,學以聚之”。他將為學與為道看作學習過程中的兩個階段,并明確地認為學習就是積累,積累性的學習是達到無為的必由之路;清代張爾歧的《老子說略》卷下則指出:“為學者以求知,故欲其日益;為道者在返本,故欲其日損。損之者,無欲不去,亦無理不忘。”他倒是將“為學”與“為道”看做兩回事,但他認為“為道”所要減少的不但是欲,還包括理文學。 縱觀前賢的解釋,真是歧義紛出,令人摸不著頭腦。為學的“學”到底指什么?為學在老子那里是肯定的對象還是否定的對象?“為道日損”中所要減損的到底是是什么?“為學日益”和“為道日損”是何種關系?對于這些根本性的問題,連近當代的一些著名學者似乎也沒有搞得很清楚,更因帛書《老子》乙本中兩處“日”字前都有“者”字,郭店楚簡本《老子》中“為學者日益”一句還脫一“為”字,于是造成了更大的混亂,產(chǎn)生了更嚴重的誤解。 朱謙之所撰《老子校釋》根據(jù)《莊子?知北游》中 “禮者,道之華而亂之首也”之句將“為學”的“學”干脆限定為學禮這樣一個很小的范圍。王樹人、俞柏林所著《傳統(tǒng)智慧再發(fā)現(xiàn)》一書雖然十分正確地將“為學日益,為道日損”視為對儒家理性異化的超越,但也只將“為學日益”理解為“儒家的倫理教條”,并將其與“為道日損”的關系當成前因后果的關系,認為“為學日益”的結果使人與“道”日漸隔離和失去本真。高明在《帛書老子校注》中雖然打破了“學”的局限性,將“為學”理解為“積累性地鉆研學問”(如將“鉆研”二字去掉更準確),并將“為道”正確地理解為“靜觀玄覽”,但對后面的“損”字卻產(chǎn)生了誤解,認為是指情欲方面的減損。尹振環(huán)的《楚簡老子辨析》竟然根據(jù)楚簡本《老子》中的“為學日益,為道日損”理解為“學者一天天增多,(功名欲望與偽行偽善也會隨之增大與蔓延),因而遵行大道的人會一天天減少。”更是是謬以千里了。 比較起來,旅美華人學者陳鼓應先生的解釋似更接近老子的本義。他在《老子注譯及評介》一書中說:為學是指探求外物的知識活動。這里的“為學”,范圍較狹,僅指對于仁義圣智禮法的追求。這些學問是能增加人的知見與智巧的。“為道”是通過冥想或體驗以領悟事物未分化狀態(tài)的“道”。就是說,在他看來“為道”與“為學”是兩種全然不同的學習方法,前者是外求,后者是內(nèi)觀,前者是積累,后者是消化。不過“為學”不應局限于對仁義圣智禮法的追求。如果說陳先生對“為學”和“為道”的理解還基本正確的話,那么他在書中所引任繼愈先生的一段話問題就更多了:“老子承認求學問,天天積累知識,越積累越豐富。至于要認識宇宙變化的總規(guī)律,或是認識宇宙最后的根源,就不能靠積累知識,而要靠‘玄覽’、‘靜觀’。他注重理性思維這一點是對的,指出認識總規(guī)律和認識個別東西的方法應有所不同,也是對的。老子的錯誤在于把理性思維絕對化,使他倒向了唯心主義,甚至排斥感性知識的錯誤。”首先,老子的“為道“并不只是為了認識宇宙變化的總規(guī)律或宇宙最后的根源,正如陳鼓應先生在該書的代序中所指出的那樣:“老子是個樸素的自然主義者。他所關心的是如何消解人類社會的爭紛,如何使人們生活幸福安寧。”老子并不像有些人想像的那樣是個逃避現(xiàn)實的隱士,也不是脫離實際的空談家,他不過是反對靠仁義和禮法來治國的做法,認為“德、仁、義、禮”都是低層的東西,甚至認為禮是“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對于國君他認為應該“以道蒞天下”(《老子》第 30章)。至于他所說的“致虛極,守靜篤”(《老子》第16章)和“功遂、身退,天之道”(《老子》第9章),更是對全人類的生存都具有重要意義的啟示。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