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現代文學精神的內涵與困擾
劉若斌
摘要文學精神的價值在于其精神境界的廣度和深度能夠真實的反映其所在時代的文化和思想面貌。文學精神的構建是建立在特定時代歷史文化的基礎之上的。現代社會中文學獨立性的喪失和價值理性的缺位,使得文學精神處在尷尬的處境之中。 關鍵詞現代文學精神困擾
1 文學精神的涵義 文學精神既包含有“詩意精神”,也包含有“文化精神”,前者更多的指向審美理念,而后者更多的趨向于價值和情感的探尋。每一位文學創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中總是會流露出屬于自己的判斷、思考和追求,探求個性、人生、歷史和現實的意義與價值,所以文學精神是文學作品的一種必然屬性。文學精神的有和無,不足以評判文學作品成就的高低,文學作品價值的體現,更要看這件作品是否達到了一定得精神境界,是否可以在更大的廣度和深度上揭示和評析精神價值的內涵。一件優秀的作品,其間所蘊含的精神價值,必然是令人震撼、刻骨難忘的,必然表現出強大的生命力,必然能夠在最廣闊的范圍內贏得強烈的共鳴,為廣大讀者所喜聞樂見。 當社會發展到某一特定的階段,社會文化呈現出某一特定的歷史風貌時,在文化現實的召喚下,作家和詩人就會爆發出強大的創作意愿,捕捉歷史腳步的回響,共鳴民生的呼喚,創作出有著不朽價值的作品。西方文學的繁榮,離不開激昂的人文主義精神,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藝術、啟蒙精神感召下的法國文學、批判現實主義精神影響下的俄國文學都是如此;中國文學的精神構成,也離不開那些特定的時代,慷慨悲壯的漢魏文學、狂傲不羈的盛唐文學、講科學、講民主的五四文學,都是構成中國文學精神內涵的重要組成部分。 那些真正優秀的文學作品,并不立足于強勢的權力話語,也不吹捧官方意識,他們用更多維的視角和更深邃的思考,探尋歷史深處和民眾內心中的廣闊波瀾。只有這樣的作品,才能在文學史上放射出時代精神的光芒。這樣的文學作品,常常遠離于社會慣性力量之外,不屈從于世俗力量,這樣的作品才能體現出歷史進步意義上的國家時代精神。這樣的作品,需要文學藝術家們用自己的膽識、意志、智慧甚至是生命去把握和創造。 文學藝術家在某個特定的歷史時期,可以跨越時空的阻隔,站在全人類的高度上,直面整個人類的進步與生存,形成超民族、超語言的共識,從而創作出具有更廣闊精神意蘊的優秀作品。從《變形記》到《毛猿》,從《等待戈多》到《麥田守望者》,從《西線無戰事》到《永別了,武器》,從《寂靜的春天》到《白輪船》,所有這些優秀作品的創造者,都敏銳的捕捉到了世界運行的脈搏,關注到了人類的前途和命運,從而在作品中表現出了更為廣博的世界性眼光。 在人類不斷開拓進取的奮斗歷程中,唯一永恒存在的是人性的精神,生存與死亡、個人與他人、理想與現實、感性與理性,這些都是人類精神世界最寶貴的財富。優秀的文學藝術家們以超越時代、超越民族、超越意識形態的人文視野,從終極意義上體悟和思考人生的價值,并創作出不朽的文學作品。福克納說:“人生不滿百,惟一的不朽便是留下一些永遠能感動人的東西。”?豍一件文學藝術作品的偉大與不朽,就在于這種具有超越性的人文精神。 2 文學精神的構成 文學精神的首先包括有帶有普遍意義的文學理念,但更重要的應該是文學作品中所體現出的時代特色以及具有相對普遍意義的文化精神、時代精神等價值理念。 所謂“帶有普遍意義的文學理念”是與文學作品所處的具體時代密切相連的,反映了那個特定時代普遍性的抽象精神。中國的魏晉南北朝時期,求新求變成為了一種普遍的文學追求,并且在南朝時期成為文人的自覺。不管是在文學批評中,還是在文學創作實踐中。“新變”作為一種文學理論,與當時的創作實際緊密聯系在一起。因此,這種文學追求就可以被抽譯出來作為一種文學精神。宋代詩歌將平淡之美作為詩歌創作藝術的極致,崇尚平淡是貫穿當時整個中國文學精神的內核。 王國維先生說過:“一代有一代之文學”,?豎據此可知,富有特色的文學式樣一般都是依附于某一特定的歷史時代的,我們也可以認為,富有特色的文學精神,也是要依附于某一歷史時代來展現的。文學精神可以表現出有鮮明的特色,但在文學精神后面支撐精神框架的思想理念,卻必須具有橫亙政治、社會、文化的普適性,能超越于時間、空間之外。這種文學自身的普遍精神,才應該是文學精神的核心。討論文學精神,一定要聯系其文學創作的“背景”,但僅僅探討到這一步是遠遠不夠的,其文學自身所表現出來的帶有普遍意義的精神特點,才應當是文學精神研究的重點。? 3 文學精神的現代困惑 長期以來,中國文學始終不遺余力的追求自身生存空間的擴大化,追求著文學精神與個性精神的自由。在現代社會條件下,這些追求似乎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實現或接近實現的程度。多種多樣的傳播媒介和豐富多彩的文學創作形式都極大地豐富了文學創作空間,但是任何問題都有兩(下轉第112頁)(上接第108頁)面性,當文學盡情的享受媒介所帶來的便利時,各種媒體也在悄然影響著文學本身。文學生存的空間固然極端擴大了,但是文學精神的獨立時空卻越來越縮小。 在現代社會中,人們生活水平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但是人們的幸福感卻在縮小,生命價值的認同發生了危機;多種多樣的溝通渠道擴展了人們情欲的自由度,但欲望和愛情缺變得單薄而蒼白;身體自由了,主體精神卻發生了嚴重的退化;選擇度提高了,主體性卻死亡了;個人價值被量化了,個性從此消弭了。狄更斯說:“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現代社會在這樣的形容下顯然更富有意味。 現代社會對自然科學來說,代表著令人振奮的新革命,是技術與知識的黃金時代,但對于文學來說,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當代悖論則直接加深了現代文學精神認知的尷尬,甚至影響到了文學的生存。現代社會對科學技術的極度吹捧造就了工具理性的畸形發達,它極大地削弱了文學對于價值理性的呵護功能。韋伯曾經樂觀的認為,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會同時和諧共存,價值理性明確的目的可以通過工具理性來達成,但是在現代社會中,工具理性面對價值理性卻具有了壓倒性的優勢,對工具理性的迷醉導致了人們價值體系的失衡。韋伯曾經預言工具理性的強大將使價值理性失去其自身的位置,后來阿多諾、馬爾庫塞等人進一步對工具理性的現代霸權現象做了深刻的反思和批判。 作為價值理性的捍衛者,現代文學必須要弄明白,現代人們的精神空間是怎樣和工具理性產生強大的呼應的,作為目的的價值理性是怎樣異化為一種手段的,而手段又是怎樣僭越為目的本身的。換言之,文學與文化精神是怎樣發生自我蛻變的。 現代社會強大的虛擬情境,使人們忽略了自由精神的主觀獨立性,忽略了認識和掌握社會歷史發展規律的主觀能動性,沉醉于社會領域盲目力量的支配,喪失了獨立創造自己歷史的能力。在這樣的環境下,文學精神也難逃被濫用、曲解和誤讀的窘境。難以計數的信息填塞了人們的大腦,控制了人的自身,幻象、精神和縈繞于心的記憶被互相糾纏,刺激著人類所獨有的奢侈感覺,虛構的化身的力量推動著客觀實在的身體在現實社會中橫行,信息時代的幽靈打破了過去在印刷文化時代占據統治地位的內心與外部世界之間的二分法,并以光的速度通過網絡在世界范圍內發放各種信息,以數碼圖像形式傳播著文學,“將會導致感知經驗變異的全新的人類感受(正是這些變異將會造就全新的網絡人類,他們遠離甚至拒絕文學、精神分析、哲學的情書)。”?豐現代社會文學的生產方式由主要依賴個體的獨創性想像轉向更多依賴群體性的策劃與合作,依賴技術性的制造、復制、包裝和商業性的宣傳、營銷,文學與科技、資本、市場緊密聯為一體,成為一種工業化產品。文學的精神價值與現實形態被割裂,現代受眾更為推崇的圖像語言成為文學表達的主流模式。文學對于現代社會文化語境的迎合,迫使文學精神逐步遠離其自身“應然性”的追求。文學精神的自我身份被拋棄了,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混淆在一起。 現代文學精神越來越屈從于現代技術強大的信息庫,甘心受控于強大的工具世界。但是文學之所以稱之為文學,就在于其融入的價值理性精神和歷史理性精神,文學精神是人類靈魂神圣的領地,是對現實生活的藝術解讀,而不是物質價值瘋狂的追隨者和附庸,它應該是工具理性浪潮冷靜的觀察著,通過梳理和確立形而上精神來確立自我的價值。在現代社會中,在工具理性的文化語境下,文學之生存必須采取獨立的姿態,文學精神的根基就在于它與工具化潮流的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