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文化與欲望表達
佚名
多元文化(pluralistic culture)或文化的多元化,是近年來國內使用得比較多的一個術語。其背景既有當下文化現實的訴求,也有西方思潮的。后者的成份明顯重些。這個術語在西方的高頻率使用,反映了八十年代以來西方主流思潮發生的微妙變化。這個術語涵蓋了所有的領域,學、社會學、人類學、,特別是晚近時興的文化尤為把多元文化作為一個重要主題加以發揮,或者說是作為一種基本的思想態度和立場貫穿于人們的視野。八十年代以后,有誰還堅持一元論的威權文化?稍微有點理智的人,不可能在公共領域聽到有誰自詡唯我獨尊的獨斷論觀點。但人們的思想認識和口頭宣稱是一回事,在具體的社會交往和社會關系中發生的思想意識可能是另一回事。也就是說,社會現實是否真正呈現為多元化的文化格局還很難說,人們是否真正信奉多元化的價值觀念也不盡然。如果認識與實踐沒有差距,那就不存在種族歧視,也就不存在對弱勢/邊緣群體歧視的;也就不會有各種各樣的個人和群體爭取自身權益的斗爭發生。
確實,沒有理由認為,西方社會已經完全信奉了文化多元化的觀念,但多元觀念占據主導地位則是無庸置疑的事實。進入九十年代,柏林墻倒塌之后,世界進入另一種格局――被一些政治家和政治學家描述為后冷戰的"新秩序"。盡管這種說法很難為第三世界國家所認同,但冷戰設定的東西方勢不兩立的二元對立狀態,以及與相關的二元論的思想意識形態體系也隨之瓦解。冷戰的結束終究以西方的自由民主觀念取得全面勝利而告終,美籍日本人福山(Francis Fukuyama)在1989年發表《歷史的終結》一文(該文后來匯編成書,出版于1991年),在福山看來,西方的自由民主觀念已經深入人心,其后人類再也無需在是否要走自由民主的道路上爭論不休,人類意識形態演變的結果已經明了,那就是:西方自由民主的普遍觀念作為人類統治的最后形式。福山道出了西方思想界的一種普遍看法,但也遇到了強有力的挑戰。例如,一批有馬克思主義思想背景的后殖民知識分子對此就持批判質疑態度。象德里達這樣一度掩蓋自己的馬克思主義面目的思想家,也憤然駁斥福山觀點。其駁斥有論有據,思想全面且深厚。但簡要概括而言,主要是就西方殖民主義時代對第三世界壓迫,以及當今全球化時代跨國公司對家的資本和技術的統治展開論述,揭露西方自由民主的歷史所掩蓋的另一面實質。西方過去的歷史不光彩,歷史也遠遠沒有結束。
后冷戰時代并沒有使西方的自由民主價值觀念在歐美大學校園內取得決定性的勝利,緣由在于大學墻院內的左派勢力重新抬頭。七、八十年代是新自由主義占據領導地位的年代,與此同時,右派保守主義勢力也在大學執牛耳。但冷戰結束并沒有使右派保守勢力昌盛,卻引發了左派抬頭,也多少有些令人費解。 很顯然,左派抓住了自由民主價值觀念日益深入人心這個時代趨勢,從側面包抄。大力倡導文化多元論,強調可選擇性(alternative),批判全球化推行的新霸權,對晚期資本主義進行診斷。1968年法國五月風暴使左派激進勢力處于退守境地,現在,作為邊緣的左派正好向中心進攻。九十年代,美國大學時興PC運動(political correct,政治上正確),多元文化顯然是其主導,種族問題,少數群體的權益問題,這些都在多元文化的框架內顯出其重要性。也許更重要的一點在于,大學人文學科深受后結構主義影響,而后結構主義反中心、反主流價值深受青年學生的歡迎。后結構主義的跨學科特性,使大學的人文學科發展起文化研究這種超級學科,成為大學里的顯學。這使左派思想與課程緊合,重新奪回了大學思想陣地。
后結構主義并沒有象反對者預言的那樣,在八十年代后期就日漸式微,當時躍躍欲試要取而代之的新歷史主義和新馬克思主義等門派,不久人們就發現,在它們鋒芒畢露的思想底下,隱含著深厚的后結構主義理論。正是后結構主義理論,使當代馬克思主義批判理論重獲生機。而在九十年代成為顯學的文化研究,正是廣泛綜合運用后結構主義的各種理論學說,而顯示出旺盛的闡釋能力。文化研究關注的主題,如媒體的霸權特征,傳媒一體化的壓迫與重新建構主體的可能性,性別與文化身份,世界體系中的民族國家,全球化時代的文化選擇等等。這些主題無不與多元文化有關。如果說具有左派色彩的文化研究還有什么主導思想的話,那么,反中心反霸權則是其主要的思想。這顯然就是文化多元論的立場。
多元文化觀念突顯為當代的重要論題,這顯然與全球化加劇有關。九十年代,政治全球化與經濟全球化情勢加劇,建構冷戰后的國際新秩序,這顯然需要與冷戰時期不同的思維與策略,發展中國家也同樣要以不同的方式參與國際新秩序建構。一方面是西方的自由民主具有領導地位;但另一方面,在一個號稱高度民主化的國際新秩序結構中,發展中國家也有選擇的自由,盡管這種選擇的實質依然是少數政治威權人物的選擇,但民主化的國際格局中,無疑留下了較大的空間余地。政治上的可選擇性,經常是以文化傳統的不同為依據。政治具有可比性,都是性的產物,一目了然;但文化之久遠深厚,神秘不可知,讓人捉摸不透。發展中國家在新的世界秩序中,強調文化的差異性,以謀求保持自身的"特性"參與全球化,多元文化給民族/國家在全球化時代的政治選擇披上了堂皇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