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當前女性文學創作的幾個誤區
魏玲玲
論文關鍵詞:女性文學女性意識身體寫作創作誤區
論文摘要:女性文學是當代文學的特殊組成部分,歷經改革開放三十年的發展,女性文學創作的成就有目共睹,但問題也顯而易見。諸如心浮氣躁的創作姿態,人文精神的極度缺失,誤入歧途的女性意識,逃避現實的低吟淺唱,囿于情色的個人敘事,欲亂情迷的女性形象,妖異紛亂的藝術格調,撲朔迷離的創作前景,都表明在女性文學創作中存在著一些不容忽視的誤區。
萌生于1980年代的中國當代女性文學,在改革開放三十年的發展過程中,經歷了成熟與輝煌、火爆與繁榮,也經歷了決堤與泛濫、曲折與坎坷。綜觀當代中國女性文學創作,可謂魚龍混雜,良秀不齊,存在著諸多缺陷與不足。
一、心浮氣躁的創作姿態
文學創作本來是寂寞的行當和清苦的職業,作家只有耐得住創作的寂寞,抵得住名利的誘惑,才能有所成就。但是,面對社會的浮華、市場的喧囂,一些女性作家心浮氣躁,急功近利,渴望一鳴驚人,一夜暴富。“美女作家”、“妓女作家”、“少女作家”、“玉女作家”粉墨登場,“隱私小說”、“情愛小說”、“身體寫作”、“胸口寫作”新鮮出爐。市場上以性為賣點,以色為誘餌,以情為嶸頭的作品層出不窮。“金錢的現實往往逼得很多作家不得不投合市場的需求,合時事,應新潮,趕時髦。在圖書市場,女性文學經過喬裝打扮和涂脂抹粉,滿眼都是時尚的外觀、精美的圖片、粉艷的文字。女作家之間時有相互叫罵,時有相互低毀,時有絆聞出籠。一些新銳作家、后生代作家,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大有‘‘爆炒”、“作秀”之嫌。難怪有人感嘆,現在的文壇已經是熱鬧得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一些女作家關注的不再是真正的文學創作,而是頭頂上的虛名、脖子上的花環、眼前的榮光和袋中的鈔票。
千淘萬渡雖辛苦,吹盡黃沙始到金。文學創作需要時間的沉淀、歲月的淘洗和光陰的打磨。面對誘惑、虛榮,女性寫作只有遠離喧囂、淡薄名利、潛心勵志、默默耕耘,才能創作出貨真價實、經久不衰的經典作品,才能產生成就卓著、長留史冊的優秀作家。
二、人文精神的極度缺失
人文精神是一種普遍的人類關懷,表現為對人的尊嚴、價值、命運的關切和追求,對各種精神文化現象的高度珍視,對理想人格的肯定和尊崇。但長期以來,文學的人文精神被否定、曲解和淡化。在社會不良風氣的侵蝕下,一些女性作家以放棄宏大敘事為時髦,熱衷于“顛覆經典”,“躲避崇高”,力推“殘酷自白”,甚至高呼“渴望墮落”。在商業化寫作的背景下,追隨時尚、攀附潮流的作品注定是淺薄的,人們從這些充斥著黃色細節的垃圾文字里,看到的是對社會倫理道德的蔑視,對作家良知和責任的踐踏,對文學精神和使命的背叛。一些女性作家把創作當成謀取功名和利益的捷徑,出賣“身體”、兜售“隱私”、熱衷“情色”。私人化、邊緣化、時尚化的作品,特別是媚俗化、快感化、商品化的創作由于缺乏人文精神和審美的內涵,根本談不上教導人、引導人、鼓舞人、愉人。
文學不僅僅是反映現實的藝術,更應該是一種對人類發展的人文關懷,對社會歷史進程的認識、思考與探索,并能夠啟迪人們的思想。而當文學無所顧忌地走向市場、文學被作為名利來經營、身體化寫作泛濫成災的時候,在女性文學中產生偉大作家和杰出作品,無異于天方夜譚。
三、誤入歧途的女性意識
女性意識是指女性作為主體在客觀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價值的自覺意識,是激發婦女追求獨立自主,發揮主動性、創造性的內在動機。女性文學的存在是女性在頑強地用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書寫、自己的聲音呈現和表達自己。呼喚女性解放、倡導女性意識回歸是女性寫作的鮮明旗幟。以張潔、張抗抗、鐵凝為代表的作家,熱切地呼喚女性意識的覺醒,以林白、陳染、海男為代表的作家,大膽地表達女性的生命感受。而1990年代以后的女性創作,女性意識出現了偏離、錯位和蛻變。以虹影、趙凝、衛慧、九丹、棉棉為代表的女性作家,更為關心的是內心的沖動與身體的欲望。其后的女性寫手,更是漸行漸遠。木子美的“情愛日記”、竹影青瞳的“性感圖文”、流氓燕的“夏花禁果”,無不鉆進色欲的圈套,陷人情色的泥淖。傳媒操控下的“軀體寫作”,美女作家對身體的肆意書寫,已經背離了張揚女性主體的初衷。
女性文學是女性自我意識覺醒的反映。女性所具有的獨特的生命體驗、生存感受、生活方式、思維形態乃至審美經驗,通過獨特的表達方式,極大地豐富了文學的表現力與審美元素。女作家們往往通過自己的角度,審視女性的內部世界,審視女性與社會的關系。女性寫作的根本目的在于尋求一種關于女性身份和價值的積極意義,因而游離于人的價值、人的尊嚴之外的女性寫作,非但不是一種女性解放,反而是對自身價值的貶損,對女性人格的襲讀。
四、脫離時代的低吟淺唱
文學的功能在于反映現實,文學的價值在于傳達真清,文學的可貴在于再現真理。所以,文學不應脫離火熱的當代生活,不應回避澎湃的時代潮流。但是,歷經“個人化寫作”、“私人化寫作”、“邊緣化寫作”、“欲望寫作”、“軀體寫作”、“胸口寫作”、“圖文寫作”,部分女性創作逐漸逃離到個人的房間,退縮到狹小的天地,躲進私密角落。一些女性題材作品展示著裸露的身體,顧影自憐;書寫著私密的生活,絮絮叨叨;表述著徘惻的心理,拉拉雜雜;表達著赤裸的情愛,低吟淺唱。這些女性文學創作走上了一條崎嶇狹窄的羊腸小道,陷人了一片肆無忌憚的情色沼澤。
凡有社會責任感的作家均應關注社會,關注生活,關注時代,把握社會的動態,感受生活的節律,體察時代的脈搏。而具有時代精神的作品,才能真正感動社會、影響時代、震撼心靈,贏得社會的關注和大眾的喜愛。那些風花雪月的情感體驗、自言自語的心靈殘片、癡迷情色的無病呻吟、自娛自樂的孤芳自賞,遲早會被人們棄之如敝展。那些所謂“時尚”的泡沫、“前衛”的光環、“潮流”的飛絮、“新銳”的產物、“先鋒”的浪花,終將是過眼煙云。
五、囿于情色的個人敘事
女性文學有其獨特的敘述視角和言說方式,女性作家以女性立場、女性視角、女性意識、女性話語等思維方式看待歷史、社會、生活和人生,這是女性文學的獨到和可貴之處。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女性文學的敘事方式逐步變化著、演變著,即從女性自由解放的呼聲演變為欲望至上的呼喊,從旗幟鮮明的女性立場退縮到耽于清色的身體敘事。
從“個人化寫作”到“私人化寫作”、“邊緣化寫作”,從“身體寫作”到“器官寫作”、“下半身寫作”,從“感官文學”到“妓女文學”、“裸體寫真”,女性文學己經誤入歧途,愈走愈偏。“‘前衛作家’們赤裸裸的‘身體寫作’使女性文學創作走人誤區。墮落的性愛觀已演變為某些人成名的秘訣和趨利的法寶。以陳染、林白為代表的第一代的“身體寫作”,是“為藝術而藝術”,以衛慧、棉棉為代表的第二代“身體寫作”,是“為消費而藝術”以木子美、竹影青瞳為代表的第三代“身體寫作”,已經演變為“為情色而藝術”。一些以先鋒反叛自居的作家,不惜以“全裸日記”、“口述實錄”、“性愛日記”,兜售著“絕對隱私”、“個人情史”、“私密獨白”,熱衷于“性放縱”、“一夜情”、“婚外戀”、“多角戀”、“搞老外”、“同性戀”、“性快餐”,侃侃而談的是“上海寶貝”、“三陪女”、“私奔者”、“情人們”,津津樂道的是“女人床”、“迷花園”、“蝴蝶的尖叫”、“孔雀的叫喊”。如此清欲彌漫、肉欲泛濫、色欲橫流,赤裸裸的色清、血淋淋的文字,無不昭示著隱私文學大有盛行之勢,情色文學大有泛濫之嫌。 六、欲亂情迷的女性形象
早期的女性創作中,女作家以敏銳的女性視角,創作了一批卓然不群的女性人物,塑造了眾多生動鮮活的女性形象,構成了多姿多彩的文學人物畫廊。如獻身醫學事業的陸文婷、追求愛情理想的鐘雨、尋找自我的戚潤物、清高絕塵的陸芬荃、悲歡離合的王琦瑤等,透過人物的悲歡離合,傳達了作家的人生理想。而后來的陳染、林白為代表的第一代“身體寫作”,以衛慧、棉棉為代表的第二代“身體寫作”,以九丹、木子美等為代表的第三代“身體寫作”,出現的是令人眼花繚亂的女性人物,是墮落風塵的女性形象:飽受身體和精神雙重饑餓的六六(《饑餓的女兒》),為了居留異國出賣肉體的王瑤、芬(《烏鴉》),遭遇姐夫與情人雙重拋棄的妹妹(《你喜不喜歡我》),搞老外的“性感寶貝”倪可(《上海寶貝》),以及用肉體作為工具與男性及命運不斷抗爭的烏珍(《妖燒罪》),投人到自由的私生活中去的楊娟娟(《私生活》),遭遇婚外情的尷尬和困惑的梁麗茹(《愛你兩周半》),癡迷于同勝相愛游戲的朱涼(《回廊之椅》),在殘酷青春里自我放縱的春樹(《北京娃娃》),不愿走進社會也不知道該怎樣走進社會的“問題女孩”紅(《糖》),留學新加坡的墮落女孩兒海倫(《鳳凰》),等等。她們大多是徘徊于迪廳、酒吧、豪宅、飯店,沉酒于吸毒、酗酒、泡吧、性愛中的“同居女人”、“越軌女人”、“風塵女子”、“墮落女性”以及“性感寶貝”、“另類女孩”、“問題女孩”、“不良少女”的形象。
新銳女作家們傾情刻畫、精心打造的女性形象是蒼白、畸形、病態的。她們沒有代表性,缺乏典型性和普遍性,與當今實際生活、女性生活狀態、女性精神風貌、女性心路歷程、女性真晴實感相去甚遠。
七、妖異紛亂的藝術格調
早期的女性創作,具有鮮明的女性視角和自覺的女性意識,呈現出傳統的女性風格:柔美、明麗、細膩、清新、俊逸等。1980年代以后,陳染、林白、海男、棉棉、衛慧等回避宏大敘事,熱衷于個人私語,將社會生活化,生活個人化,個人感覺化。除去明顯的自傳色彩、濃重的自戀傾向、強烈的欲望表達等特色外,后起的女性創作呈現出紛亂的藝術格調。陳染的凄清怪誕,九丹的露骨煽情,林白的怪異奇詭,棉棉的陰郁纏綿,徐刁斌的神秘色彩,徐坤的嘲諷調侃,趙波的搖曳生姿,戴來的殘酷冷漠,春樹的另類反叛,張悅然的憂傷哀怨,等等。在一些速成的文本里,在一些另類的自傳中,鮮見典型的人物及生動的形象,缺少精彩的描述及深刻的思索,缺乏人文的關環和對人哇的揭示。
社會浮躁風氣的曼延,市場功利主義的侵蝕,外來不良文化的滲透,時代低俗風尚的誘導,都對女性文學創作產生著潛移默化的影響。在諸多作品中,更多的是矯揉造作的情緒渲染,歇斯底里的病態表露,淋漓盡致的露骨描寫,排山倒海的欲望表達,莫名其妙的奇思異想,離奇怪誕的敘述方式。很少見到獨特的創作個性、脫俗的人格精神、高雅的藝術情趣、不凡的審美追求、拔的文學才能和清新明快的藝術風格。
在當前的女性文學中潛藏著危機與困境,社會責任感的缺乏、人文精神的迷失、創作視野的狹窄、審美追求的淺薄、文化品位的低俗,導致了女性文學日益媚俗化、快餐化、時尚化。當女性文學向肉體靠攏,以“情”、“色”引人,以“脫”、“裸”走紅之時,已經逐步墮落為時尚文學、言情文學、色情文學,這樣的創作只會襲讀了崇高的文學事業。
女性文學只有堅持獨立的女性立場,拓展女性寫作的視野,豐富女性表達的蘊涵,承擔作家的人文精神,才有平坦的大道和光明的前景。女性創作只有走出窗簾低垂、門栓緊鎖、光線陰暗的“個人房間”,投身于廣闊的社會生活,才可能陽光燦爛;只有擺脫無遮無攔、自賞戀、隱晦徘惻的身體展示,關注時代大潮,才有可能前程似錦;只有超越低俗媚俗、以血做墨、以色誘人的情色樊籬,放眼女性解放大計,才有可能絕地重生;只有突破迎合時尚、怪誕離奇、幽冥玄虛的私密案臼,探索當代女性精神,才有可能柳暗花明。